夕風(fēng)
回憶中的村校是在偌大的廢祠堂里用泥墻隔出一間用作教室。頂上是朱紅的摟板，邊墻彩壁斑駁，地面鋪著油亮的方磚。夏天午睡時，便滾倒地上，冰涼透身，絕不亞于吃那三分錢一塊的冰棍。
教師是鄰家的小子，農(nóng)中畢業(yè)，長得細皮嫩肉，不喜農(nóng)活，大隊便讓他作了民辦教師。他老是將“鐮刀”之“鐮”寫錯，因而全班一律寫錯，待轉(zhuǎn)到聯(lián)小，老師費了很大的勁才幫我們改回。
老師會做操，穿著白背心，藍短褲領(lǐng)我們在曬谷場做操。白背心上印著個大大的空心的“5”字。大家都羨慕不已，回家找來紙板，紅印泥，刻字。有一聰明的同學(xué)忽然說，我們應(yīng)該用1號，在球隊里1號是隊長，最大。所以后來大家都印1號，硬將老師的5號給比下去。因此，老師見到我們仿佛不屑一顧，眼皮子老往上翻。害得班里的女生也得此病，見了我們這些1號，眼皮子也一律往上翻。
但不久，我們也有了嘲笑她們的資本。因為她們正流行用彩色尼龍布條扎頭發(fā)的臭美。教師里的彩色粉筆便消耗得快。她們將紅粉筆、綠粉筆炮在水里，化出顏色來，用它們?nèi)ト緩母改改抢镆獊淼脑麡渲τ玫哪猃埐紬l。染上顏色后，便驕傲地將頭發(fā)扎成高高的兩束。我們叫她們“麻雀上吊”，也將眼皮子往上一翻一翻。
那時讀書，基本上半天讀書，半天勞動，或撿稻穗，或上山搞小秋收。我們最愛拾狗屎。背著畚斗沿著公路走，一直走到縣城農(nóng)機廠，畚斗肯定是空的，但口袋里卻裝滿農(nóng)機廠撿來的小圓鐵片，回來就可以在祠堂的天井里擲著玩。
天井中間有個戲臺，上面彩繪著許多古裝人物。我們只認(rèn)得那西天取經(jīng)的唐僧師徒四人，常在戲臺上學(xué)著孫猴子翻跟斗，從戲臺 上“咕咚”一聲栽下來，跌個頭破血流。于是我們便被訓(xùn)斥，幾天不能上戲臺。
讀書時最怕早到和留學(xué)。因為祠堂柱子上、梁上畫著嚇人的怪物，一個人站在其中便覺毛骨悚然。據(jù)說也鬧鬼，因為里面曾堆放過國民黨的幾百個傷兵老爺，他們都死在那里。但大家在一塊玩便誰也不會想到這些。一個人孤單單時才覺得陰氣逼人。這也便是“人氣旺，邪氣除”的道理。
2004年5月31日《永康日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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